8月 18, 2011

聰明的傻瓜



八月中旬的山頭,陽光豔豔,暑氣逼人,祀品簡單卻也鋪了一桌,宛蓉專程買了梧棲小鎮的鹹蛋糕,呂特別中意這個。

記得是某天輔導組廣播,榮民可領一份,是某慈善託給榮家到院發放,呂一路喘呼呼的回到七星舍,提盒半開,手裡捏一塊遞上:快吃,快吃,這個很好吃!呂是很激動的,否則不會手觸食物予人口,只是慢了點,他又催:沒有騙妳,這個真的是好東西,妳不吃等一下就沒有了!探頭看一看,已經少掉一半,便問:怎麼只剩這些?呂說:一路上分給人家吃掉啦!

便是看到什麼就會起點念頭,心裡忍不住笑,再見到骨灰罈上的呂阿伯也笑得燦燦如陽,心裡又忍不住念,哭笑酸甜漫成澹澹然然的香煙,氳成一片暖意,好像他繞在身邊,不禁讓人細細瑣瑣想起百日前的光景。

記得最後那個晚上,安寧病房裡非常的冷,冷到讓人無法抵擋。呂的眼睛未闔,進入了彌留狀態,眼睛灰濛濛的,沒有焦點,下午有些人陸陸續續來了,宛婷、馨文、小吹、婷婷…是一般的探望,而非搶見臨終之面,數日以來,還有很多人來探過,沒能細數,總之,都是他為著保家因而結識來的外人。

更晚的時後,我感覺非常不安,來回踱步想找人說話,亞蒂要我放心,偶爾呂會出現這個樣子,然後又會好轉說話,於是她也去睡了,整個醫院好像只有我和值班的護士醒著,而呂阿伯在眼前,卻不知道在哪裡。呂看不見人,但聽見人聲,只要於耳邊說話,他便會流淚回應。

半夜,阿烈載著敏櫻過來。現在回想起來,頗有臨終之感卻不自信,那時,一切都是很晃盪,帶有希望的。呂的喉嚨有呼嚕呼嚕的聲音,我們都以為,是感染肺炎有痰,但其實是瀕死前的嘎嘎聲。我們會輪流握著他的手,阿烈帶了一本呂的相片,一頁頁翻給他看,也說話解釋,像相片底下的文字註腳。

呂好像一直想說什麼,但喉嚨的肌肉已經無法收縮自如,輪番的猜,沒有解答本可以對答案。

身體是越來越重的,一度和亞蒂合力把呂往上拖,不讓腳抵到床尾板,我從來沒有碰觸過如此沈重的身體。四肢也是慢慢的,從末端開始有點冷度,怎麼渥都渥不暖,反覆的,天清清的亮開來。

六點多,眾人勸我躺會兒,我窩著陪伴椅,想著中午是不是買點虱目魚粥,要無刺,不灑白胡椒粉,手裡又傳著完全相反心意的簡訊給小廢,描述著整夜的難耐。沒有多久,便有一種混亂竄起,我跳起身,大概就是這麼一瞬間的事情。

亞蒂崩潰驚恐的哭喊出來,要阿烈去叫醫生,他頓了一下旋即奔跑,那個腳步真是尷尬難堪,底下是躊躇又不知何為,醫生聽一聽,說還有心跳。我才明白還有心跳與斷氣是一組同義詞。醫生說:你們有什麼就趕快跟他說吧。我問:他還聽的到嗎?醫生說:就說吧。我嚇壞了,喃喃地:怎麼可能。阿烈說:就是有可能!

五月七日清晨六點四十五分。

敏櫻走佛教的觀念,不悲不慟不慌張,對於亞蒂張狂的哭倒在地非常厭惡。我是俗人,心裡也是風刮浪起,於是便力求按耐,好像一個旁觀者,默默的,不過就是死人而已。天底下哪天不死人。

消息很快傳開來了,有人紛紛地趕到醫院,品安、宜君、博任、沈嚕、馨文、詠光有可能漏數了誰,想起來心裡還是惶惶的,畫面都很飄渺。末了,呂阿伯有位乾兒子也被敏櫻電話裡給押來了。

他是呂阿伯大哥的小兒子,分給獨身的呂做名義上的子嗣,以免死後沒人捧骨灰罈,但之間是疏離至深,深到他根本不知呂是個痲瘋患者,想想,乾兒子也是挺無辜的,天外飛來這般情事,死了個無有往來的二叔便要擔個喪家的大擔。呂罹癌後聯絡過這位乾兒子,給他一筆錢,沒有虧待,因此我們有過幾面之緣。

助唸室裡一片哀哀戚戚,乾兒子反倒成了一個外人佇在現場,他很慌張地問:「該不會要守靈吧,我姊她們說看是不是送到板橋那邊,讓殯儀館去守。」我也只能一句:「你別擔心,後事大家都會幫忙。」

乾兒子不停地說些無關的話,我一邊聽,一邊簽點文件,反覆地填寫死者姓名叫呂德昌,終於忍不住大把大把的掉淚,乾兒子看看我們這些哭的揉腸寸斷又風塵僕僕而來的陌生人,輕挑的面容傻愣狐疑,他想問這些人到底是誰,我感到說了也沒意思,便打斷了。

呂的親族與呂,相比我們這些一大群的外人與呂,中間隔的是一道眾策污名的歷史血水,濁的不見底也看不清楚緣岸。你看他,他看你,都是矇朦朧朧的不解與奇異,身上的份際轉出了易位,透出與關係逆反的情愫,不說破還好,說破反而難以言道。

八個小時的助唸過去,金色的布被掀起更衣,要為呂褪去病裝,穿上家常便服,是帶有鄉氣的西裝褲搭配淺色薄衫。這真是太難的時刻。失溫僵直的膚觸,很難。死後益發炯光的大眼,很難。不毀的容貌冷凝發白,很難。就像蟬蜕,飄離了風雨,卻囊括一幅生死之詩,殼住人間。

呂阿伯像被打包一樣,穿梭過每道離院手續,直到走進車流裡,才感覺每道景色變的仔仔細細,比如說,榮總的入口沿道有五花八門的攤販,吃的,穿的,五金的,有一次他買了一盆一百的茶花,很愉悅地用菜市場的塑膠袋裝著,樹枝嫩葉冒出頭來捧著進計程車; 或者是有個棚子,裡頭有多攤小吃,他遇人探病就推薦人去,他說便宜好吃。確實我們也遵照他的意思到熱棚下吃麵,還撞見牆上高掛一款夾克,和呂的一模一樣,不知販賣了幾年,永不退流行似地。

走走停停,終究也在壅塞裡抵達院區,箱型車在處高舍的樹下停住,整路的顛簸也停了,熄火時萬物靜了一瞬,像預告某個終點與起點的換幕。

天色灰白殘有日間的餘光,一轉進門,沒想到反省室裡聚擁著這麼多人在等著呂阿伯回家,是群眾般那樣的場面要迎他。忘了是誰喊我把眼光指向一個盆栽,開花兒了,朵朵的,非常地白潔,豔若雲霓,魂魄好像都進到那個白裡去了。我感到一股悲傷的熱鬧之泣。

呂的親戚來了幾人,一小圈的,而我們這些外人,一大圈的; 小圈之內與大圈之外,情感的思緒也是彼此層次的。

樂生人的後事非常草率,生時被輕藐一世,死後自無善葬之理,隔離使親友皆淡薄,無人哀哭,喪葬禮儀便沒有太多意義,雖說一切皆形式,但究其底是無心無意之空,而非悟道之空。有些院民在醫院往生,便直接送進火燒,沒人計較回家不回家,頭七、告別式常常是按照火葬場的爐火檔期排定,有空位就燒,目標三天最為省事。

呂照院俗的規矩不免會走上這種模式,眾人皆不忍,不願,藍阿姨出場撐腰,放出話來,她騎著代步車咻咻進到長廊,尋顧晚輩甥兒交代:「決定是要搭棚七天,這些學生顧前顧後顧到他死,一定要有時間讓大家可以來送!這是我藍彩雲說的,決定就一定是這樣!」語畢,又咻咻地穿出門外,定讞了。

呂德昌就這樣成了樂生院裡停棺家中,有人潮守喪的第一人。

沒有多久,親戚便散光了,餘同住樂生的敏櫻、敏柱挑起大樑。
夜裡涼風如水,阿彌陀佛鋪成聲音的底韻,煙香醉人,疲睏使人忘卻呂也長眠。

清晨五點多,聽見悉疎之聲便轉醒,是阿珠在房邊低泣,她說前天原本要去榮總看他,有人告訴她,呂就要出院了不用去看,於是作罷,沒想到一念永隔。

她衰老而蒼白的的坐在床側:「我跟他好幾十年的感情」又轉而問,幾點過去的,我覆答。阿珠說她有感應,那時心頭砰砰砰的跳得要爆開。旋即開始找安眠藥,她嗜癮多年,從前呂開多了就分她,人走了藥也萬萬不能浪費。阿珠又翻翻衣櫃,清點哪幾件哪幾件可以燒給他,並交代家裡的佛像要迎到迴龍寺,祂當初是敵手玉英迎來的,最後那尊黑面三媽仍空獨掛在反省室的壁上廳,照顧著蕪野。

阿標也來上香。呂回到家時沒人通知這位好朋友,他等著等,穿戴好整齊的衣裳要送行,來到反省室時卻已蓋棺,沒能見到最後一面。這也是一個烏龍,釘子敲下去了,敏櫻才發現和葬儀社完全雞同鴨講,棺木有蓋子沒蓋子,開了天窗。

大多院民來的很早,做電療前後繞到上面捻香,我見到萬進阿伯,生前沒看過他和呂往來,問問才知是年少時同在賭桌上的朋友。文章伯一票人等也率著黑狗浩蕩的前來,上炷香,喝杯茶,坐了坐。天生阿伯會來晃晃,他的大陸阿姨也會來晃晃,大家便是走走看看這件事---聽說德昌死了搭棚在家裡,有學生守。像是拍片的現場,人們走過來看看蓮花的進度,早上拜過些什麼,有何許人在裡頭等等,探班似的,去一探究竟。

會長幾乎是清晨來,那段期間他特愛講樂生佛教的故事,而午後人多,常熱鬧,阿添叔、湯伯便愛上來聊天,坐的很久,也帶點食物,眾人吃喝抽煙,閒談同樂,靈堂前變的愜意而攸長; 蓮花的生產是不停歇的,手上有個單純恆動的舉止,時間便似盡還續。銀花阿嬤捐了三千元給學生喝涼水,許阿姨熬了一壺龍眼花蜜茶,藍阿姨時時注意西瓜的供給,不能斷貨,每日叮囑要冰到透涼,人多就切出來吃。有層照顧在環環齒輪裡滾動,一如以往。

某個晚上,剩餘的人聚到怡園吃飯,藍阿姨對於每個人的名字是沒有辦法的,但總會見到熟悉而熟悉的面孔,偶爾她就問問。她問湯馬士叫什麼名,他說:「我叫湯馬士。」這英譯名在藍阿姨耳裡聽來突兀,她想了一秒鐘,旋即聰慧而靈敏的反應過來:「姓湯喔,就是湯阿伯的湯呴,湯先生你好!」滿室轟然而笑,好像再也沒有哭泣的理由了。

喪事是一門生活的政治,每個人都有點意見,或大或小的,為了避免麻煩,我很快就決定要做株牆頭草,所有要求與指點一律說好。有人吩咐院內佛教不可以燒紙錢,有人說怎麼這麼小氣,連紙錢都不燒成何體統,便熱心的傳了幾種紙錢,還分有台幣、美金便利呂出國玩耍。於是我就選在夜裡燒,避人耳目也把錢給匯了。或者有人堅持一定要拜素食,又有別門見解認為呂只吃魚、菜、高梁、香菸,於是供桌照拜,見到素食派的進門便速速撤下葷食菸酒。

起初心裡不太平安,怕呂生氣,從前他拜納骨塔的兄弟是非常肅穆嚴謹的。但想想這也是呂惹出來的,他皈依佛教,信仰舉止卻是道教,跑的也是進香團,標準佛皮道骨,生前不交不代,怎麼做都不會周全。一日清晨,我跑去擲杯,跟呂說:你聽好,我盡量照你生前喜歡的口味去做,沒辦法的也沒辦法了,我們是孩子,不能作主的。呂倒也大肚,一次就讓人寬了心,從此便百無禁忌。

呂有位住蘆洲,做水電的朋友,姓顏,從前每隔一段時日會上來跟呂喝點小酒,話不多,通常安靜地聽呂畫虎爛,醺成紅色的臉頰不時呵呵地笑。呂過世的時後我心裡便想到他,沒有電話不知該如何通知,沒想到同天他莫名湊巧的跑到山上,遇見阿烈而即時知道呂往生的事情。七天內,他上來過幾趟,第一次一個人來,後來每次便帶不同的朋友上來,是從前和呂一起進香的人。他們在大白天飲高梁,小口小口的,坐的穩慢,沒有時間感,很有陪伴死者的味道。

顏叔叔談起呂:「他這個人很好,就是有時那隻嘴」想想又道:「他很正直,以前他做守衛的時後有人要他開倉庫盜賣,分贓他一半,他想都不想就把人給罵跑了!要不然他現在就是好野人,那批貨,很值錢

他們掏錢要做花籃,我拿出紙筆記寫姓名,兩男一女忽而笑起來,說:「ㄟ,這麼多年,我還真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,都叫顏仔,顏仔,叫妳姊仔,姊仔。」然後一人接一人,在呂的面前輪番報出姓名,交換了最基本的資料。

有些人日裡來,有些人夜裡來,晝夜交替,人的身影也交織,靈堂前一日過一日,看曉色泛窗,看暮合夜墜,竟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,識與不識,憑弔的意念紛飛而來。宛蓉決意從北京飛回來告別,敏櫻臨時起意去接,不知航班,沒有手機約定,只知大概的時刻。笨拙的一人守著一個航廈,等了又等,喪氣的以為已經錯身而過,於是無奈離開,卻在大雨滂陀裡接到電話,折返回去接住了人。在幾乎沒有視線的雨裡,看見宛蓉拖著大大的行李箱,我真懷疑呂德昌有一邊冷笑一邊幫忙。

阿添叔常在夜裡逗留的很晚,會突然帶一大包零食出現,要求大家立刻打開餅乾來吃,他喝了茶葉非常亢奮,不停不停地說話,講很多從前的故事,我懷疑,究竟有誰在聽,空氣裡有股專注的散漫實在太明顯了。他越說越激動,激動起來就不得體,突然冒出一句:「現在這裡所有人,只有敏柱沒有唸過大學。」我白了他一眼,罵他很無聊,他又強辯:「我說的是事實啊。」

田蛙聲起響成一片,鳴蓋住暗夜裡的每個角落,阿添叔豎起耳朵說:「聽到這個田蛙在叫,表示明天雨就會下下來!」我們打賭五百元,夢裡就聽見了雨聲。

宛婷在夜裡拉起南胡,阿添叔的講古聲和棺旁的誦經聲就點綴在她的琴聲邊緣,我記得那個聲音是綿綿長長,如泣如訴,好像轉到了另一個世界兜上一圈又收回人間,有著連接陰陽的身段,催人忘又喚人醒。

幾乎是最後一晚了,臨睡前我想著幾天以來反省室的門恆開著,實在不捨得將之掩鎖,人來人往,是生與死的交揉之氣在長廊裡竄流,彼此間可能熟悉,可能陌生,可能友好,可能敵對; 憑弔亡者是私密的各自情懷,終在喪葬的旗幟下百納進到了靈前,由私密涵累而成的公共性,此時此刻又種下了另一道情懷,濺灑出私膩的情愫,成為一棵種子,有了果核般的質地。

告別那天,雨水下的很多,藍阿姨起早跑到棺木旁,跟呂德昌說:「你愛人多,那就要保佑麥落雨,大家才會來。」雨仍舊下,人也依舊來。

人潮使的佛堂變的好小好小,大家滿滿的擠縮在裡頭,人是四面八方的來,也是各路人馬的來。佛教會長金伯伯出來講了一段祭文,大家聚精會神的拎耳聆聽,他的鄉音濃重,沒人能把字句完全聽明白,但只要認識過呂德昌,總是能三句裡聽懂一句半,一句裡聽見鏗鏘的幾個字,進而感到貼膚貼己,化成了意象瀰在心窩裡。

家祭、公祭,每個人必須在一個名稱裡安放自己的位置,所謂名分,皆是一半對,一半錯。而樂生院民本也是一半明,一半晦,他們既是被除卻身份血緣的痲瘋人,也是在拆遷夾縫中重現公共性的抗爭者,他們因病而離散,也因病與江湖聚首,身影在反覆錯誤的國家政策裡明滅隱現,一群沒有關連的人聚在一起把樂生凝成一個家,成家,成家,成的是一道結界讓縷縷微光得以綻放前行。

這場告別,是眾眾告別了他,日後,希望他能在漫漫長路上庇佑眾眾與剝奪告別。

奠祭畢,棺木出,後頭跟成一條人龍,亦步亦趨目送呂阿伯將去火燒,一度進到雨裡人會不知該何去何從,遠遠的看見抬棺的去向,也就跟上了。

那時,我想起有人問過他:阿伯,你為什麼會跟大家一起去抗爭?呂阿伯緬靦一笑:「說傻瓜是傻瓜,說聰明也是有一點。」

7 則留言:

  1. 天啊,好想他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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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回憶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,所以哭點總是在最奇怪瑣碎的一個moment出現:「確實我們也遵照他的意思到熱棚下吃麵,還撞見牆上高掛一款夾克,和呂的一模一樣,不知販賣了幾年,永不退流行似地...。」

    看到這一行,那天的記憶突然湧現,那件外套的樣子就在眼前。

    死亡巨大而莊嚴,奇異而陌生;好像只有在那瞬間,從那些涓滴瑣碎從來不去注意的日常片段中一閃而過時,才在熟悉中經驗到失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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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黃詠光!部落格留言沒有辦法按讚,不要留這種的,人家很難回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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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wing:死亡一瞬間,卻在很日常的時後才會經驗到這件事情,我也覺得,會不會其實每個決定性的一刻,都不是那一刻,而是在往後每個很小的日子裡發生,發生,再發生。

    news:妳竟然看著詠光的哭點在想著讚好...噗噗噗噗。小廢問妳們是不是不會回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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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5. 又看了一次,好像不曾看過這篇一樣。那時大概不敢看,用掃的,今天看起來竟是全新的一篇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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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6. 過了這麼這麼久,我終於在此刻對我而言是很奇妙的時間點看到了這篇文章....
    想念呂伯,想念妳們,以及那時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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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讓我也再看了一次,有點不可置信曾身在其中,往事朦朧哪...

      呂伯和我們都還在,隨境流轉,沒有離開(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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