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月 09, 2011

逆向操作




過年染到流感就不停的睡,癒後就生了另一種病,沒有辦法睡覺的病。

狀況好的時候兩、三點就能睡,其他時候會睜睜的見到窗口透出光來,然後我才願意翻出手機看看幾點,四點,五點,六點,在黑夜裡越來越接近天光的過程裡焦躁難耐,如果枕邊有人,他總是沾到枕頭就能滑落到安眠中,這也是我最恨他的時刻,有時後我覺得我能拿起枕頭悶死他。若他發出鼾聲,我會使出蠻力讓他側臥,再緊貼的從他身後摟著他,非出於什麼愛與安全感,只是防止他換姿平躺會轟然大作,我得充當障礙物卡著他。一次我在五點多鐘大聲尖叫,他充滿愧疚的拍拍我,從此便睡的比較警覺,若感到身邊在翻轉,鼾聲就會消失。有時後只是微微的,僅算濁重的呼吸聲,我便能與之共處,但只要稍稍的準備轉變音頻,我就會戳戳他身體不同的部位,釋放我即將斷裂的神經風暴,他若接收到風雨欲來,就又會自發的弭平。有時後我會起身,故意把棉被掀開的很大,在瞬間蓋下,冰冷的灌進一點風,當作對能安然好眠之人的報復。房裡的地磚壞了,一踩下就會嘰渣嘰渣的響,除了我以外,大概沒有人聽見,有時後我真希望那一腳下去,能把底下所有的人都吵醒,驚擾樓下的夫妻,惹哭他們的嬰兒,可是這些報復都沒能成功過。

我感到很惶恐,無法入睡行之有年,一段一段的。但過去我總是明白大約是哪些關係,哪些事情綁在我的肌理,導致人不能睡,因此失眠是很獨立的事情。但這一個月以來,裡的,外的,虛的,實的,都在平穩的掌握中,我並不感覺到迫切的壓力或潛在的追擊,甚至前些時候才打算把抗焦慮藥慢慢的戒掉,一定是安穩下來才能有這樣的起念,沒想到卻進入另一場大反撲。這絕非戒斷,因為我根本還沒戒,所以惶恐。有天晚上傳短訊給小廢,我很清楚自己的覺知,最近是很遂心的,我很害怕是不是有什麼未知的事情要發生了,所以才無緣無故的不能睡。小青說她會做預知夢,預見未來某些事件,也確實是。那麼被隔絕在夢以外,會不會也是我預知未來的方式。這樣的揣想讓我很惶恐。

因為如此,我對人事物的忍受度越來越低,睡眠像被冰淇淋杓一匙一匙的挖空,最後剩個空桶子被擺在冰櫃裡,邊邊角角殘存一點渣。然後行為也有點反常。要搭飛機的時後,還剩緊緊的半小時,我就拎著行李跑去外面攔計程車,我跟司機說,你就帶我附近繞繞,看有沒有蛋糕店,我要買蛋糕。我從來不喜歡吃甜食,有時後還覺得反胃噁心,每次只能吃一點點,試味道,想想能不能自己做。司機說附近有一家美心蛋糕很有名,我說那快點,我還要趕飛機。店小小間的,花樣並不多,感覺是民生社區裡天龍國愛吃的老店家,兼賣點魯味。櫃臺上有三種蛋塔,我每種都買,還買了一條咖啡核桃蛋糕,花了近千元。小廢來接我的時候覺得我是神經病,平常我不讓他買這些東西,我嫌貴,嫌不好吃,嫌他買外面的甜點,明明我就做的出來。結果自己卻破天荒花大錢買了一大袋。回到家後天天吃,早上吃晚上也吃。這樣慾望甜食的行為真是令我驚恐,只好去買驗孕棒,如果是有孩子了那一切都可以找到解答,可惜沒有。

於是我去告訴醫生,我要睡覺。他覺得這個人很奇怪,之前來要求減量,現在又來討更多的藥。我很討厭醫生問我有沒有喝咖啡或茶,我有喝,可是我都說沒有。因為他們根本不懂,這不是咖啡可以解釋的事情。我非常明白這一切,所以我很節制,過中午不喝,晚上吃炸雞絕對不配可樂,連這麼卑微的咖啡因也同樣小理小氣地迴避。如果能睡,喝咖啡也能睡,如果不能睡,不可以為了找原因而遷就表面上的合理性,這是栽贓。晚上依賴藥物,白天依賴咖啡,身體才能動,我想很多人都是這個樣子,但這陣子以來,我確實覺得自己變笨了,一些細細瑣瑣的事情轉身就忘了。或者突然走到一半忘記原本的目的,要站在原地想,不能持續走,要不然會被擾動到不知道該做什麼。不過有時後小廢也這樣,所以還算安慰。

人家說,生日最渴望被實現的第三個願望要放在心裡; 做美夢也不能說,說破便難以成真; 算命的說天機不可洩漏,運命安排若被世俗人揭露,有違天道,會減陽壽。於是我就想循著這樣的道理逆向操作,把不能睡覺的事情很大聲的說出來,如此未知的恐懼就沒有辦法發生,不能睡覺也就不算一件太困擾的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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